勇断轮回的老人

前年，我的隔壁搬来一位老人，行走有些蹒跚。后来慢慢了解到，因终身放牧牦牛，夏秋之际总赶着牦牛在有水草的地方放牧，衣服总是弄得湿漉漉的，腰腿早就落下毛病了。

再后来，她告诉我，她很想出家，可是家里人认为，她这么老了，还吵着要出家，太丢脸了，儿女死活不同意。我试着给她儿子做思想工作，还是不同意！说家乡人会笑话。

丢不起这脸。

无语，真是怀念法王如意宝啊！怀念索达吉上师！这两位尊者不仅让一贯受歧视的女人出家，也鼓励老年人出家，总是用甘露妙法来浇灌一一颗干涸的心灵！没有正见的脸这玩意，绝对不是真正佛法考虑的范围。

再后来，那老人告诉我，本来她的四、五个孙子可以上学，因为她执意要来亚青，孩子们再没人照料，孩子全部失学了！我的心嘭的跳了一下：这老人未免太狠心了！也许我是汉人的缘故，重视教育的观念还是多少有一点。否则我不会费尽心思，一直支持别人创办学校，从而让藏地儿童拥有一份脱盲的机会。
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那老人求完了所有的窍诀，因亚青有些秘密修法不让在家人参与，她有些悲哀，但也只有服从大局，而无法随大家一起去隐秘山头参与区分有寂的修法。接下来，亚青开始了闭关，这老人也紧锣密鼓地加入到了共同闭关看托噶的行列。

老人一心想断轮回，上午和下午抓紧看托噶，中午则抓紧时间去绕塔。可是冬天的亚青，一到中午十一点多，就会开始刮大风，甚至风雪交加。风雪中回来的她，当然要面临的就是生病。

谁不想好好闭关啊？见她生病不得不照顾，她身边又没人。把我的时间耽误多了，我也上火。有次终于忍不住训了她一顿：“明明看着刮风下雨，就不能避一下不去绕塔吗？一病就是几天，如不病，不是天天可以去绕塔吗？病了还是自己痛苦，避开一下恶劣天气，不生病不是更好吗？”

望着一脸不开心的我，她“哦呀哦呀”地答应着我。她也不敢得罪我，衣食起居几乎全赖到我身上来了，病了也全靠我照料。可是哦呀归哦呀，只要她爬得起来，管它下雨下雪，下枪也照绕塔不误。我只有暗暗叫苦，也拿她没法！

再后来，我自己终于病得爬不起来了，只好把她托付给我外甥女——一活波可爱的小尼姑照管，我带着老母去汉地看病去了。

再回亚青已是极度繁忙的大宝伏藏灌顶时期，每个人都忙得喘不过气来，那老人也累病了。找了医生去帮她看过几次病，但终究体力不支，我没多管了。她也因身体极度差而被儿子带出去看病。我偶尔会问一问，好了吗？答案也因病情而不同。

去年年底有一天，他儿子告诉我，他来了亚青，因太忙，没来见我。“没事没事。”我淡淡地回答。是否来见我，这算什么呢？我本来就不会指望别人对我怎样，一切都是因缘，执着任何事情也只是和自己过不去。

“我妈死了，今天早晨天葬的。”
“啊？你怎么不告诉我。”
“我太忙！”
“那你在哪儿？”
“我在回家乡的路上。”
后来在电话里，他絮絮叨叨地告诉我，他妈手结定印而逝，把尸体拉到亚青，请寺主阿松活佛做超度时，阿松活佛说，她安住在心性中。阿松活佛又说，他们从那么远的地方来，太辛苦了，于是阿松活佛让亡者提前出定，让其家属把尸体送到天葬场去天葬。后来阿松活佛说，亡者已于中阴成佛。

她儿子在电话里和我拉了十几分钟家常，我却郁闷的好长时间。

按常理，丢开小孩，是我个人认为比较残酷的行为。不懂得照顾身体，把我无限制地拖在照顾她的僵局中，也是我不太欣赏的行为。

可是，无论我用什么样的小人心态和恶分别念来对待这位老人，她的结局是：舍得了最后的一拼，在中阴成佛了。

今天是藏历十号，经堂里正在举办莲师会供，我却躲在自己的房里，偷偷写成这篇纪念文章。不知是她在佛刹牵挂我呢，还是我在思念她，反正我决定写出此文，让大家来看看在你我身边这些默默修行的在家和出家人，但愿我们也能向这些人身上借鉴到对自己解脱有益的东西，那我们也算没白来一朝。喇嘛钦！喇嘛钦！我之苦乐感受、高低际遇喇嘛悉皆钦！